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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脫口秀2024:當更多女性拿起話筒
    2024-09-18 19:07:00 來源:紅星新聞

    最近,沉寂一年的脫口秀圈,重新熱鬧起來了。相比往年,今年的女脫口秀演員數(shù)量有了明顯提升。

    除了楊笠、思文、李雪琴、鳥鳥,更多的女性拿起話筒,走到聚光燈下。

    她們講起月經(jīng)、催婚、旺夫、重男輕女、性別刻板印象、女性繼承權(quán)等這些一直被認為是“小眾”,但實則是占據(jù)人口數(shù)量約1/2的有關(guān)女性的議題。在男演員們更多地在分享生活瑣事時,女演員們則展現(xiàn)出那些常被人忽視的女性困境。

    “我們家有四個孩子,大姐、二姐、我,還有我弟弟,一看這樣的排列組合,你們就知道,我們家是非常喜歡女兒的?!?/p>

    這一段暗諷自己家重男輕女的段子,為第一次參加線上綜藝錄制的echo贏得了全場的歡呼和180票之高的好成績。結(jié)尾時,她揮起手臂,那一句“希望在場的所有朋友都可以走出自己的大山”更是觸動了不少屏幕前的觀眾。

    echo曾與記者這樣描述她的參賽感受:“舞臺很漂亮,我想在這個地方留下一個我自己最好的作品?!?/p>

    “我們就應(yīng)該在臺上多聊性別話題,就是要讓觀眾‘脫敏’,越不讓我們說,我們就是要說?!边@是一段echo在三年前寫的段子。舞臺上幾分鐘的段子,一般需要脫口秀演員打磨數(shù)個月之久。為了準備這次節(jié)目錄制,她又在原本的段子上更新了30%:“它全部來源于我自己的生活,它是‘女性議題’,你也可以說它是‘我自己的議題’?!?/p>

    更多的脫口秀女演員講起了那些傳統(tǒng)意義上“私密”的議題。菜菜講“月經(jīng)羞恥”,上臺第一句話就很炸裂:“我有一次,半夜來月經(jīng)?!闭敶蠹覍@句話略感突兀時,她說:“突然吧。當時來得也這么突然?!?/p>

    她說,她讓跑腿小哥幫忙買衛(wèi)生巾,小哥因為感到羞恥,用接頭暗號“那個”來代替“衛(wèi)生巾”,抱怨“早知道接桶裝水的單了”,還詢問她是要290厘米的,還是420厘米的。

    菜菜說:“我沒敢糾正他,是‘毫米’?!?/p>

    這段視頻的相關(guān)話題“#月經(jīng)羞恥精彩絕倫八分鐘”在節(jié)目后很快沖上微博熱搜。它早已不僅停留在為觀眾提供娛樂層面上,這樣對“拒絕月經(jīng)羞恥”言說的意義,正如魯豫所點評的:語言改變行動,行動改變你所有的思維方式……當我們意識到這個事是可以在公共場合得到免費支持的時候,人們的思想就會慢慢地被改變?!?/p>

    2021年上過脫口秀節(jié)目但被早早淘汰的鴨絨,重新站上舞臺時鋒芒更甚。她講述了自己相親的經(jīng)歷,然而在世界各地工作過的經(jīng)歷,在一些相親男眼里卻成了減分項,他們認為這樣的女人不顧家、不可靠:“你作為女性,在這個年紀,最大的社會責(zé)任是照顧孩子和家庭?!?/p>

    唐香玉上臺講“催婚”,說家里“從小就給我預(yù)設(shè)了一個婆家”,調(diào)侃自己怎么“嫁出去了是外人,嫁不出去也是外人,我到底是哪里人,里外不是人”。

    山河則質(zhì)疑常用來“夸”女生的“旺夫相”:“我頭一次聽說,能從一個人的臉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命運?!?/p>

    這一幕幕引人思考的場景,只需要女演員們在臺上緩緩陳述出,她們有多幽默,段子背后的“素材”就顯得有多荒誕。

    縱觀近年來的脫口秀綜藝,其實可以顯著體現(xiàn)出,在“表達”這個領(lǐng)域里,女性意識在不斷提高。比如上一季成績也很優(yōu)秀的張踩鈴,基本上都是在調(diào)侃自己的外國老公造成的文化差異。

    她們通常會將最初的選題集中在男朋友、老公、親子這些熟悉的家庭話題里,選擇一些讓男女觀眾都能聽懂,且能產(chǎn)生共鳴的話題,在這基礎(chǔ)之上,再從女性視角進行小小地調(diào)侃。

    這其實是一種比較安全的線上表演策略。echo介紹了線上和線下脫口秀的區(qū)別:“線下的氛圍是‘聚氣’的,觀眾花了錢,他們愿意認真聆聽你的,許多話題更容易覺得很好笑。但是在線上的話,大家的注意力可能集中不了。你講的話題有沒有傳播度,能不能引起大家討論,就十分重要?!?/p>

    不研究好這一套“線上規(guī)律”,對參賽選手而言是一項冒險的行為——即使是像周奇墨這樣被稱為“脫口秀天花板”的演員,第一次參與線上錄制的時候都出現(xiàn)了“水土不服”的情況。

    但是今年的女演員們似乎拋開了更多的束縛,在她們的作品中女性視角更豐富,也更生猛。當她們拿著那支麥克風(fēng)走到舞臺中間,她們甚至可以“不那么討喜”。

    雙胞胎顏怡、顏悅,往年更多是圍繞自己的雙胞胎身份分享一些好玩的體驗,今年則更集中火力講述她們關(guān)于性別議題的觀點。

    她們擅長將日常生活中習(xí)以為常甚至默認的現(xiàn)象提煉而出,尖銳地告訴大家這也是一種潛在的不平等——比如此次讓人印象深刻的“取名字”。家長給男孩取名字,都是帶動詞的,他們被寄予厚望,要去征服世界;而女孩的名字,被她們概括為“emoji”,這是一種向內(nèi)的情緒,靜靜、樂樂,以及她們的名字怡、悅。

    那什么時候會給女性用動詞?她們說:“招娣?!?/p>

    變化驚人的包括參加過兩屆比賽的步驚云。

    她的話題再也不是總是圍著老公打轉(zhuǎn)——即使老公依然出現(xiàn)在她的文本中,但核心已經(jīng)變成她個人關(guān)于生活的感受,她說:“我覺得,女人慕強不如變強?!痹谡{(diào)侃完離婚戀綜與婚姻生活之后,已成為一名脫口秀俱樂部的主理人的步驚云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:“比起參加《再見對的人》,我更想?yún)⒓印駹I企業(yè)家峰會’?!?/p>

    成功當上節(jié)目總編劇的楊笠,鋒芒依然不減。

    性格強勢的張慧,質(zhì)疑了女性一直以來面對權(quán)力時的附屬、乖順地位:“同樣是提要求下命令,為什么在有的人身上是有領(lǐng)導(dǎo)力,她做同樣的事情就是‘給人壓力’?男人展現(xiàn)領(lǐng)導(dǎo)力會被夸好man,為什么沒有人夸我好woman?”

    她說:“不要跟我說什么‘撒嬌女人最好命’,我們強勢女人不要命?!?/p>

    毫無意外地,這樣的張慧受到了不少網(wǎng)友的批評,“太強勢”“不禮貌”等評論鋪天蓋地。

    但其實,就像是尼日利亞女性主義作家阿迪契在《親愛的安吉維拉》里寫的那樣,這樣的“不適”也許來源于大眾對男性權(quán)力的默認:“我們慣性地將權(quán)力認作是男性的,強大的女性是反常的,于是她要承受各種檢視。我們對強大的女性會有各種苛求——她謙虛嗎?她會微笑嗎?她是否知恩圖報?她有居家的一面嗎?我們評判強大的女性的標準是要比評判男性的苛刻得多的?!?/p>

    在脫口秀賽道上,相比男演員,女性從來都是不易的。李誕曾被記者問起,作為女脫口秀演員需要注意什么。李誕回答,“就是不要把自己當女脫口秀演員?!?/p>

    這似乎是一個“去性別化”的回答。但在一個以男性為主的場域里,這種去性別化實則變成了“男性化”。

    或許正如??滤?,話語即權(quán)力。在需要言說的環(huán)境里,女性自然而然地被歸為“傾聽者”的位置。曾連續(xù)兩季在《脫口秀大會》獲得季軍的思文都不得不承認,“很多工種會有男女的強弱之分,脫口秀是一個比較陽性的能量”。從《80后脫口秀》到《脫口秀大會》,思文的表現(xiàn)很亮眼。但若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搜索“思文”,至今的關(guān)鍵詞大多是“程璐老婆”“程璐前妻”這樣的“附屬身份內(nèi)容”。

    畢竟在傳統(tǒng)認知里,喜劇是需要扮丑的——乃至于于謙第一次看思文表演,奇怪地問她“是怎么做到不扮丑還能幽默的?”但是,女孩子要是扮丑,又如何嫻靜、端莊、優(yōu)雅呢?如果“搞笑”與“女性魅力”不在潛意識里沖突的話,為什么網(wǎng)絡(luò)流行語會說:“搞笑女沒有愛情呢?”

    女脫口秀演員數(shù)量較少,也就意味著一定程度上觀點較難得到碰撞。

    echo在講到創(chuàng)作的難處時講到,其實許多線下女演員在演出的時候,會對文本進行“自我閹割”:“因為你接觸的大部分是男演員,男演員給你的意見很多時候沒辦法達到創(chuàng)作最核心的地方,這恰恰也是女性群體最能被觸動的地方。最近女演員多了,大家才會‘抱團取暖’?!?/p>

    對echo而言,脫口秀最大的魅力正是在于它可以解構(gòu)一些嚴肅和傳統(tǒng)的內(nèi)容,讓那些發(fā)生在自己身上比較糟糕的事情,自己可以更好接受,“女性演員在臺上,展現(xiàn)的不僅僅是自己掙扎的一面,還有勇敢和脆弱的一面……悲傷的時候你要去琢磨為什么,要去捕捉靈感和共鳴。你既是創(chuàng)作者,也是批判者,就在這兩個角色之間來回切換?!?/p>

    她認為,“女性不適合搞喜劇”其實并不是針對這個行業(yè),而是一種性別歧視:“女性不適合做律師、女性不適合開車、女性不適合……都是對女性的同一種論調(diào)。我們應(yīng)該關(guān)注的,是怎么讓我的表演更爆笑?!?/p>

    畢竟,只要女脫口秀演員變多,這些段子就不再是“女性視角”,而是“人”的視角。

    紅星新聞記者 毛渝川 任宏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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