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楊炳陽
記得我過五十歲生日那天,一人在濰河堤上緩緩獨行。猛抬頭瞧見一棵碗口粗的楓樹,樹冠火紅火紅的,片片葉子都在盡情地燃燒著,就像一把巨大的火炬。
十九歲那年,我要離開家鄉(xiāng)到大城市。臨行前,我瞧見了樹林中那棵唯一的楓樹。也是深秋,楓葉通紅,秋風吹來,枝擺葉動,在繁茂的洋槐樹織成的綠海里,十分醒目。于是我摘一片楓葉夾進嶄新的日記本,帶走了故鄉(xiāng)的情,帶走了故鄉(xiāng)的愛。
來到城里,工作之余,閑暇之時,我悄悄打開赭紅色箱子,取出日記本,捏著楓葉葉柄細瞧。五角狀,葉脈清晰,葉片依然火紅,放在手掌,像團火苗在燃燒。
后來,我冷落了那片楓葉。多少個夜晚,我獨坐窗前,聽人家窗口飄來的歡聲笑語,聽人家“噼噼啪啪”的打牌聲,生命中有一陣騷動,心頭涌起一種空寂之感。我想去尋覓屬于自己的那份快樂和灑脫,但只能憶一陣夢。時間一長,我習慣了空寂中的孤獨,也學會了在孤獨中空寂。
再后來,有一次整理書箱,我在日記本中發(fā)現(xiàn)了那片楓葉。楓葉還是那么平整,那么火紅,我略一思索,順手扔出了窗外。因為我不需要它來激勵,也用不著它來激勵。楓葉極不情愿地在空中飄來飄去,戀戀不舍地落下去,落下去,然后掉進泥土里,一輛汽車駛過,車輪一碾,再也看不見了……
今日又見楓葉,在樹下徘徊了很久很久,我撿起一片火紅的楓葉離去。捏著楓葉靜坐到半夜不倦,躺在床上,兩眼睜著直到天亮。不知為啥,那火紅的楓葉始終在眼前飄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