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是記憶中最美的一幅畫，記錄著曾經(jīng)美好的時光和憧憬的歲月，是人們在遠(yuǎn)方心底最溫暖的地方。
我家的老屋坐落在江漢平原一個偏僻的鄉(xiāng)下農(nóng)村。
老屋是爺爺修建的，一共三間土瓦房。中間是堂屋，堆滿了雜七雜八的物件。有犁、耙、鐵鍬、楊叉、沖擔(dān)等各式各樣的生產(chǎn)農(nóng)具以及母親常年用的織布機。堂屋后面是套間，存放著風(fēng)車、籮筐、簸箕、蓑衣、斗笠等。堂屋左邊分隔前后兩間臥室，擺放著兩張古老的木床。母親的房間放有一架紡花車，要是來了客人，母親總會把她的紡花車搬到床上，騰個地方讓客人落座。房頂上有一個簡易的閣樓，上面存放著裝衣被的木制柜子、盛糧食的米桶、織布機織出的布料，還有一些壇壇罐罐，閣樓四周用竹板編制的護欄。臥室前面是一間廚房。里面有火灶、碗柜、水缸、木盆、柴火等。堂屋右邊是一間狹小的臥室，也是大哥和二哥睡覺的地方。
老屋的構(gòu)造十分簡陋。除了堂屋是用幾根小碗口粗的木頭支撐，幾塊木板做的風(fēng)障鼓皮，偏房四周全是黃泥混著稻草糊成的。每逢冬天或下雨天，屋子里透風(fēng)漏雨，一家人不得安生。
我的童年是在老屋里度過的。那時候，沒有自來水和電，更沒有電視機、電風(fēng)扇，夜晚照明是煤油燈，散熱消暑靠一把蒲扇，喝的是從水塘里挑回來的水。記得每到夏天，為了避暑，大人們都會把大門卸下，擺放在屋檐下的透風(fēng)口，睡在門板上乘涼。晚上，母親幫我洗澡后，先把長條竹椅搬出屋外，讓我睡在竹椅上納涼，然后，她把割回來的牛草抱進屋里，通過燃燒的濃煙驅(qū)趕蚊子，等到后半夜，我們才回到屋子里睡覺。
老屋的左邊有一棵很大的柿子樹，是鄰居家栽植的。一到柿子成熟，我便迫不及待地跑過去，從地上撿回一些從樹上掉下來或被雀鳥吃過的柿子，偷偷地躲在我家的茅廁旁邊大口大口地吃著。地上的柿子盡管看相不好，但卻是真正熟透了，皮薄肉軟，真的好吃。
老屋的右邊是一個空臺子，空臺子的前面是爺爺在世時栽植了一棵棗樹。棗樹枝繁葉茂，樹的主干超過了屋頂，棗樹結(jié)出的棗子又大又白，是整個灣子里獨一無二的棗樹。每到棗子成熟季節(jié)，左鄰右舍的孩子們都會來到這里，用竹竿撥打棗子，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又脆又甜的棗子。在那時，如果哪家人幫襯我們，母親總會把棗子當(dāng)做禮物送給人家，表示感恩。
老屋的前邊是一塊菜地，四周扎著籬笆。在母親的辛勤侍弄下，菜地里的那些蔬菜和瓜果都長得漂漂亮亮的。母親還擅長腌制醬菜，吃不完的蔬菜便堆在老屋墻角、掛在屋檐，或曬干后做成腌菜，別有風(fēng)味。每逢大年初一，父親總會買回幾個爆竹，領(lǐng)著我走進菜園，用母親紡花車上的錠子插進爆竹的另一端，我拿著錠子，父親點燃爆引，轟隆一聲，被炸碎的火紅色的鞭爆紙灑落在菜地上，像是給菜地披上了一塊紅色的毯子。
老屋的后邊是竹園，除長滿竹子外，還有楊樹、柳樹、桑樹及野生樹等。竹園后面是一條大河，叫永群河。春天，岸邊綠草如茵，楊柳依依，花開婉妍，處處呈現(xiàn)出一派生機勃勃的美麗景象。夏天，無論大人小孩，都喜歡到這條河里洗澡游泳，等到河水退了許多，全灣子里的人吆喝著跑到河里撮魚摸蚌。秋天，大人們在河岸上打掃樹葉，儲備燒火做飯的燃料。冬天河里結(jié)冰，人們還會在厚厚的冰塊上滑冰，走冰橋，那場面就像滑冰場。
故鄉(xiāng)的老屋，充滿了歷史感與滄桑感。那時年幼的我，每天都會聽到生產(chǎn)隊的四遍上工收工的鈴聲。上工鈴聲一響，父親、母親和大哥便帶著生產(chǎn)工具匆忙地出門，他們或是去耕田犁地，或是去播種施肥，或是去栽秧割麥，或是去薅草撿花。每天中午和晚上，我總是呆呆地站在家門口，等候他們回來。
母親是個勤勞善良的人。她除了忙生產(chǎn)隊里的活兒，還要洗衣種菜，燒火做飯，紡花織布，常常忙到深更半夜。那“嗡嗡嗡”的紡車聲像一支鄉(xiāng)村歌謠，隨著旋轉(zhuǎn)的紡車在寧靜的深夜悠悠回蕩，讓老屋充滿了溫馨與活力。
老屋，見證了無數(shù)個春夏秋冬的更迭，默默記錄著這片土地上發(fā)生的故事，它也給我?guī)砹藴剀啊⑻鹈?、幸福、歡笑，更留下了父母的勞苦、辛酸、淚水、惆悵。上世紀(jì)七十年代初，村民房屋整體搬遷，老屋夷為平地，老屋的往事也隨之被淹沒在光陰的故事里。而那些在老屋里度過的舊時光，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里、浸入我的骨髓中、融入我的血液里，它是我心靈永遠(yuǎn)的歸宿和港灣。
（陳訓(xùn)謙，愛好文學(xué)，先后分別在國家級、省市級媒體和網(wǎng)站發(fā)表新聞、散文、評論、詩詞等5000余篇（首）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