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論是在演戲還是生活中,趙立新總給人一種從容的感覺。他近日登上綜藝節(jié)目《聲臨其境》的舞臺,用中文配《魂斷藍橋》,用英文配《功夫熊貓》,還即興表演《追捕》的經典臺詞。“其實都沒怎么做準備,全靠多年積累?!彼f。正是因為這檔節(jié)目,趙立新憑借聲音和演技征服了一大批觀眾,在知天命之年走紅。
演了30多年戲,卻因綜藝而火,趙立新一度也有點感傷。但很快他就接受了,“有一方舞臺可以施展,演員的價值遲早會被發(fā)現(xiàn)、被記住”。
3月10日,趙立新出現(xiàn)在《聲臨其境》決賽的舞臺上,穿著依舊是他經典的“三件套”:西服、襯衫和馬甲。
“聲臺行表(表演專業(yè)四門功課:聲樂、臺詞、形體、表演)中‘聲’是第一位的,現(xiàn)在好像大家不太重視聲音的表演。觀眾也不是很挑,能接受粗糙的東西,所以一旦有精細的東西出來就會‘哇’一聲,其實這是演員的分內之職?!壁w立新說,他參演這個節(jié)目,正是為了讓觀眾重新認識、審視、重視聲音表演。
趙立新一直不遺余力地做著這件事。之前在讀信節(jié)目《見字如面》中,他一人讀了8封信,有吳三桂寫給父親的信,有司馬遷的《報任安書》,還有郁達夫寫給王映霞的分手信……只有一方講臺,一只話筒,一束燈光和一紙信箋,卻讓人分分鐘入戲。節(jié)目組導演關正文說:“作為讀信的人,他(趙立新)能讓自己和寫信的人同時在場。當他跟那個人說,‘那咱走吧!’你幾乎能看見一個‘附身’的過程,真是富有天賦的表演者?!?/p>
對于聲音表演,趙立新是有天賦的。上世紀70年代,他在鄭州讀高中,恰好趕上外國經典影片大量進入中國,《生死戀》《大篷車》《追捕》《冷酷的心》等電影輪番在電影院上映,他一有空就去看,有的甚至看了好幾遍。
“那些電影大都是劉廣寧、喬榛、畢克等上海電影譯制廠老一輩配音演員配的,帶給我聲音的盛宴和享受,我也由此愛上了配音。”趙立新回憶說。后來機緣巧合,他學了一陣子播音,背臺詞演話劇。有一天,班主任在報紙上偶然看到中央戲劇學院招生的廣告,就建議他去試試。
1986年,趙立新考入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。剛上大一,他還念念不忘配音。一有閑余時間,他就跟著老師去配譯制片,其間還結識了同樣熱愛配音的張涵予。
如果沒有意外,趙立新可能就在配音的路上一直走下去了。
大二結束時,趙立新受學校派遣到俄羅斯深造。俄羅斯之于他,是戲劇之路真正的起點。在那里,他花8個月的時間學好了俄語,之后便像海綿一樣吸收各種“養(yǎng)分”,舞蹈、繪畫、音樂、戲劇、電影……他穿梭其中,樂此不疲。
畢業(yè)實習那年,趙立新去了北歐。他在瑞典一個小劇場看到一部戲——“世界現(xiàn)代戲劇之父”斯特林堡的經典劇目《父親》,講一位嚴謹、耿直的父親被一步步逼瘋的過程?!拔易秒x舞臺幾米開外,看得汗毛倒豎,整個人黏在椅子上,零度,平了?!壁w立新回憶說,那種震撼至今還留在心底,難以抹去——回國后,他曾兩度將這部戲搬上中國舞臺。待了一段時間,他覺得瑞典這個國度很奇妙,“沒那么多條條框框,自然、真誠,盡管表達方式有毛邊兒,小瑕疵卻更讓人內心被打動”。
1989年畢業(yè),趙立新應聘到斯德哥爾摩一家小劇場做導演。在瑞典國家話劇院的日子令人難忘。話劇院常年巡回演出,遠的坐飛機,稍近點兒就是火車或大巴,有時也會自己開著大卡車去演出,“車輪翻滾起來的是雪,雨刷器灑下來的是雪,半路停下車去撒尿,地上也是特厚特白的雪……卡車開到村里停下,搭臺就給人演戲”。
“這種生活我之前沒經歷過,永遠在路上的感覺。在顛簸和遷徙的途中,像是流浪的吉卜賽人,早上醒來就已經換了一家酒店,有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兒??赡菚r候年輕、興奮,只顧著眼睛睜得大大的,看這個世界?!壁w立新說。
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來年。2000年,趙立新接受中戲的邀請,回校任教。連他自己也未料到,自己的人生軌跡再次發(fā)生改變。
32歲的趙立新帶著一腔熱血回國——他的理想是把自己在戲劇上的經驗、成就與更多人分享。
趙立新先后將瑞典知名劇作家安東尼·斯威靈的《弗洛伊丹徒爾的病例》《亨利事件》,以及斯特林堡的《上尉和他的女人們》《父親》等搬上舞臺。2006年,他推出自己制作的話劇《我的秘密生活》,將斯特林堡的《朱麗小姐》、尤金·奧尼爾的《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》、高行健的《夜游神》和薩特的《死無葬身之地》四部戲串聯(lián)起來,呈現(xiàn)在舞臺上。
“當時想得簡單,選題也太高級,就覺得在瑞典這么多年大家都看這種戲,不都喜歡得不得了嗎?”趙立新說,但結果并不理想,每天只坐滿半場,原本計劃演20場,到15場時就演不下去了。
這種落差沒有擊敗趙立新,他覺得好戲始終會被認可的。之后幾年,趙立新與話劇保持著“若即若離”的關系,并為自己重新做了規(guī)劃:每年最多只排兩部戲,剩下的時間全在演電影和電視劇。
但話劇才是趙立新內心深處的歸屬之地。前段時間,在時隔12年后,趙立新重排《父親》并全國巡演?!霸拕∫馕吨乙簧胍獜氖碌氖聵I(yè),與它結識那天起它就長在我身上了,掉不了。沒所謂堅持不堅持,我不可能把它割下來吧?”他說,自己會一直演下去,直到有一天動不了了,就跟舞臺揮手告別,然后對后來人說:“你們繼續(xù)吧,我在臺下看著呢?!?人民日報中央廚房·環(huán)視聽工作室 陳娟 張巖)